家门不幸 全文精修
我填坑了!!!两年前坑掉的文终于写完了!!!
1
郭得友心里委屈。
因为老河神收了一个新徒弟。
不知师父怎么想的,一位贵族公子哥儿,水性平平,同他们显然不是一路人。师父究竟是看上了他的钱,还是因为他死了爹,看他可怜?
对了,那小子叫丁卯。
2
缘由很简单,丁卯把“河神”给捞上来了。
这下郭得友再无法反驳,可接下来几天,那小子做的事叫郭得友震惊不已,若不是有师父护着,早让他给捆起来丢河里了。
现在,他只有吹胡子瞪眼的份儿。
“师哥,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。”
“你、你……送钟?!”
“我们共勉,一起进步!”
“……”
“这是什么呀?”
“这是人脑。那个是肺结核样本。旁边那个是心脏。”
“……”
“师哥,你不是总和尸体打交道吗?”
“这突然有一天,吃包子只吃馅,肯定不习惯啊。”郭得友放下手中的饭碗,腿脚却不听使唤地向屋外挪。
“欸,师哥,给你吃橄榄!”
“师父您尝尝!”
“……”
“欸师哥!师哥你去哪儿啊?”
……
郭得友斜靠着坐在桌前,冷脸看着丁卯向正在做纸活的师父献殷勤。师父笑眯眯地接过丁卯买来的糕点,一边教丁卯扎纸人。
这下可好,郭得友心想,义庄的清净生活结束了。
3
郭得友看不惯丁卯,倒不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子洋气。丁卯家财大气粗,他却不爱显摆。要说谦逊,也勉强能算得上。归根结底,郭得友是嫌他太麻烦。
“师哥,这元宝怎么折?”
“师哥,你到底怎么在水下待这么久的?”
“师哥师哥,我替你上香,你闻不得烟。”
“师哥!”
“师哥?”
“少年郎,开口不如动手,闭嘴。”
小河神瞪他一眼,丁卯像是吓了一跳,一脸无辜地看着他。
“看什么看,赶紧把这香给我上了!”
4
丁卯在义庄住了一个星期光景,竟变得安静了不少。他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就连郭得友进来送饭都没有察觉。
师弟变成这副模样,小河神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。小子不是挺殷勤嘛,突然摆架子了?
“别假正经了,吃饭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是不是生我气啊,不就是吼了你一句吗?至于吗?”
丁卯疑惑地抬起头:“师哥你刚刚……吼我了?”
郭得友“啪”一声把碗搁在桌子上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5
郭得友平日里爱吃爱玩惯了,酒肉朋友不少,可没有哪个真正交心的。最了解小河神的朋友,应属青梅竹马的小神婆顾影。
可就算是顾影,都赶不上睡隔壁屋子的交情。
丁卯就睡在隔壁屋子。
郭得友翻着白眼,有意无意地听着隔壁传来的翻书声。
就知道查失踪人口,真是死脑筋。
如果警局靠得住,还需要师父点烟辩冤做什么?
郭得友心里还是来气,躺在床上看着那头隐隐的光,竟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看来那小子比想象中要安静。
第二天,丁卯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“你最近怎么回事啊,怎么不说话了?”
“你们的活,我都学得差不多了。所以可以认真查案了啊。”丁卯得意地冲郭得友笑笑,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玲珑的纸人。
郭得友端详了好一会儿:“可以啊,偷师挺快嘛。”
“我没有偷,我正大光明跟你们学的!”
6
老小河神倍受天津卫老百姓尊敬,可毕竟是穷苦人,师徒两个图方便,在停尸的义庄里住着。老河神没什么家当,只传了一个泡药的大木桶给小河神。
郭得友自然十分宝贝这个大木桶。平日里泡药、练功可都离不开它。
这天,小河神被老神婆怼了个正着,想找丁卯撒撒气。
“丁卯!”
“……”
“丁卯?”
“……”
“丁卯,我知道那个死孩子的身份了!”
“……”
小河神纳闷,这小子跑哪儿去了?这会儿,他应该躲在屋子里,研究他那一摞一摞的资料。
郭得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,这才发现了些异样。
大木桶里装满了水。这也不奇怪,可这回装的是清水。
他端详了水面两秒,一只手干脆利落地伸了进去。
“哎呦!”
“小子,跟我抢师父,就连这个木桶你也要抢!”
“师哥……师哥……”丁卯叫唤着,声音都发着颤。郭得友这才发现,他下手太猛,丁卯的衬衫领子已经变形了,后边的卷发也被揪了起来。
他悻悻地松手,道:“干什么?不知道这桶是我的?”
“我想练闭气,亲自到河底去看看情况……师哥,你的肺活量是正常人的好几倍,我得好好练。”
丁卯一边对郭得友解释,一边从木桶里站起来。郭得友这才发现,这小子不仅没脱上衣,连外裤也没脱,就这么长衣长裤的缩在桶里,也不知道难受。
丁卯小心翼翼爬出桶,透湿的衬衫贴在身上,成了半透明的颜色。小少爷好看的腰线,此刻勾勒得分明。
郭得友看得有些傻眼,待反应过来,丁卯已经湿淋淋地站在他面前。他吞了吞口水,嘴硬道:“赶紧回房间去,我听懂了,你骂我不正常!”
丁卯转过身,委屈得直撅嘴。
自己好着脾气说话,师哥却这么凶。
7
郭得友这副脾性,加上小河神的名头,完全可以在天津卫风流一把。偏偏他的身子骨不争气,碰不得烟酒。小河神心里也馋,每回进酒楼吃饭,闻到酒香,都忍不住要咽口水。
丁卯自小留学国外,期间不是和尸体打交道,就是埋头在报告里。十七八岁一个大小伙子了,压根没有沾过酒精。忙倒也是其次,洋酒太烈,他对这些刺激的东西不感兴趣。
老河神爱酒,总时不时把小酒壶拿出来喝两口,白酒的香气可以飘去好远。郭得友眼馋得不得了,丁卯却不为所动,反而一个劲地劝师父。
“师父,您年纪大了,喝酒对心脑血管都是有伤害的,尤其是这种高度的白酒。如果戒不掉,也一定要限量饮用。”
郭得友听不下去,冲丁卯说道:“什么心什么管的,师父这不是好好的吗,我告诉你,少咒咱师父!”
“这是科学研究表明的,是有科学依据的。”丁卯皱起眉头,反驳道。
“又来了?吃饭!”老河神把酒壶往桌上一放,不大不小的声响,却是十分威严。郭得友和丁卯互相瞪对方一眼,在师父的目光下埋头。
不讲究。
死脑筋。
8
郭得友下一次回到义庄,见到的却是一个酩酊大醉的丁卯。
这天不知是什么日子,他回来得晚了些,竟看见义庄最大的一张桌子被拖到了院里。顾影和捞尸队的兄弟们一起围在桌前,桌上热腾腾地煮着火锅。而丁卯,正用他失去焦点的眼睛盯着自己,看得他心里直痒痒。
顾影见郭得友来了,开心地站起来:“郭二哥,生日快乐!”
郭得友没理他,转而问捞尸队的兄弟们:“这小子今天怎么啦?”
铁牛面露难色:“小神婆说今天是你的生日,大伙儿一起来这龙王庙热闹热闹。结果你一直没来……我们就先吃了……”
“没问你这个,我是说丁卯怎么了?”
“然后丁少爷就从楼上下来了,我说这不咱师弟嘛,请他过来一起吃。大伙儿给他倒了酒,就海碗里一个底,他敬大家,一下子干了,然后就……就……”
郭得友算是听明白了,这小子酒量太差,难怪要劝师父少喝酒。他原以为丁卯是想借酒消愁,看来纯粹是自己想多了。
他走上前去,把丁卯从椅子上扶起来:“我把他送房间里去,马上下来啊。”
小神婆不乐意了:“郭得友!我费了好大劲准备的……”
这时,丁卯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住郭得友的手臂,另一只手胡乱去摸碗:“师……师哥,咱们干一个啊,我发现……咱俩关系不一般,我的妻侄儿是你表弟,你表弟的姑妈是我媳妇。”
郭得友给丁卯绕糊涂了,问道: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铁牛在一旁忍不住笑了:“丁少爷说,他是你爹。”
郭得友不可置信地瞪着丁卯,小子,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,辈分算得可以啊!喝了酒,脑子倒是比平常清楚了?
小神婆听到这话,就要过来揪丁卯,赶紧被郭得友拦下。
“喝醉了还要占我郭二哥的便宜!”
“哎哎没事,我把他送上去啊。”
“郭二哥!”小神婆一脸不情愿。小河神知道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,也就没往心里去。
丁卯浑身软得像烂泥一般,郭得友嫌扶着碍事,干脆把他背了起来。
“喝个酒像被下了药似的,竟然能活着从国外回来。下回别喝了啊,别一不小心被人卖了。”郭得友数落着,也不管背后的人能不能听见。
“嗯……师哥……我难受……”丁卯含混地说着,脑袋在小河神的后脖子上蹭了蹭。
丁卯一身酒气,他一开口,郭得友就觉得周身都包裹着酒香。也不知道铁牛给这小子喝了什么酒,竟然这么好闻。
“知道难受了吧,丢人。”
郭得友把丁卯扶上了床,总算能松口气了,丁卯却是一脸不安,死死揪着小河神的手不放。
“松手,我还没吃饭呢!”
“师哥……我难受……”丁卯脸通红,声音也像是没骨头,比顾影平日里撒娇还要撩人。
“师哥……”
“这时候想起师哥了?”郭得友没撤,坐在了床沿上,“哪儿难受,跟我说说。”
“我难受……师哥凶我……”
郭得友听了这话,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他是嫌弃丁卯,可他没想到这小子真往心里去了。而且,自己真的……有这么凶吗?
那天晚上,丁卯一会儿说难受,一会儿又对小河神撒娇,可就是不愿松手。直到最后,郭得友喊铁牛盛了满满一碗饭菜送上来。
“这丁少爷……这回是得罪小神婆了啊。”铁牛看着小河神无奈地样子,朝他笑了笑。
“你帮我跟顾影说两句好话啊,我是无辜的!”
郭得友看着大醉的丁卯,不由地叹了口气。
可惜了,师父给自己收了这么个傻师弟。
9
“师哥,咱们进去了,会不会真染上疫病?”
“祖宗,你家的医院,要问也别问我啊。”
已经是半夜。停尸房里的阴气较白天更重,丁卯和郭得友见惯了尸体,倒是没什么不适;而顾影和肖兰兰怯生生地跟在后面,被阴森的气氛吓得不轻。
郭得友一言不发地看着满屋的尸体。犹豫许久,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“给我烟。”
“师哥,烟来了!”
……
郭得友站在幻境中,心情复杂。
丁卯,不带这么坑的……我还没准备好……
不过那烟,倒是没有纸烟呛人。
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,郭得友昏迷前的最后意识,是幻境中出现的娃娃大哥。
“师哥!师哥!”
丁卯见郭得友晕倒,二话不说冲上前去。他解开郭得友的上衣,一下一下地做着胸部按压。手按在师哥健壮的胸肌上,丁卯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羞涩,脸不知不觉红了。
眼下身旁还有两位女生,要不要给他做人工呼吸呢?
正想着,他拍拍郭得友的脸。
“师哥,你怎么样?”
郭得友的梦境中极杂乱,他突然看到什么,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。
巧了,丁卯恰好凑得更近了些。他盯着郭得友的脸,仍在考虑要不要做人工呼吸。郭得友这一下,鲤鱼打挺似的,两人的唇便不轻不重地贴在了一起。
郭得友的心脏跳得仍有些吃力。他看着丁卯近在咫尺的脸,心中反而安定下来。
丁卯的脸迅速红到了耳根:“师哥……”
肖兰兰在一旁看傻了眼,更为震惊的,自然是顾影。
“郭二哥,你……你你……”
郭得友也觉得尴尬,而他看着丁卯的可爱样子,又不由得开心起来。
他悄悄吐了吐舌头,在丁卯的兔牙上游了一圈,而后故作镇定地松开嘴。
“咳……丁卯,你挨这么近干嘛?!”
丁卯仍没有回过神来,他分明感受到了郭得友方才的举动,心中却像打翻了糨糊,话都说不利索,更别说要当面对质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怎么?是不是对我心怀不轨?!”
“我……我下回……不凑这么近了……”
直到离开医院,丁卯才醍醐灌顶,心中被浓浓的愤怒和羞愧填满。
郭得友,你竟敢在商会的医院里占本少爷的便宜?!
10
郭得友感到浑身不自在。
因为丁卯,他不大对劲。
那小子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了,任郭得友怎么敲门、大吼,他仍是一声不吭,也不见得会来开门。郭得友心里着急,你小子不会想不开寻短见了吧?
“丁卯,丁卯,”郭得友哐哐地砸门,“你活着没有啊,活着的话吱个声。”
“别敲了!”里头总算是有了动静,可郭得友听了心头一紧——丁卯的吼声里分明带着哭腔,还伴着一声清晰的抽泣。
郭得友叹了口气,下楼去了。
安慰师弟的活,他真不会。
丁卯听着郭得友下楼的声音,直到最后一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。他拉了拉被子,把自己蜷成一团。
父亲、胡叔、魔古道……
昨日胡总管在狱中所说的那些话,始终在丁卯脑中跳来跳去。为了剿灭魔古道,上一辈人付出得太多了,可他却……
丁卯想到自己执意查案,住在这龙王庙迟迟不归;发现尸体,捅出漕运商会竭力隐藏的秘密……他太不懂事,太辜负两位长辈了。
丁卯感到头痛欲裂,一行清泪毫无意识地滚落下来。
天开始擦黑,郭得友实在放心不下,端着满满的一碗饭上了楼。
随着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门锁被打开了。
郭得友得意地丢掉手上的铁丝,端起饭碗。一屋的器官标本似乎都阴森森地看着他,他吞了吞口水,终于决心迈开步子。
只见丁卯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,脸对着墙壁躺着。郭得友心中来气,道:“饭我给你拿上来了,有力气就吃点。”
丁卯没有回应。郭得友又担心起来,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。
丁卯果然是睡着了,双手不自然地抱在一起,脸上还留着方才的泪痕。
郭得友看了心疼,他头上只有一个师父,自在得很,无法理解丁卯身上的重担。可他看着眼前昏睡的小师弟,心里还是酸涩得难受。
郭得友给丁卯拉了拉被子,端着饭碗下楼去了。
这小子,真叫人放心不下。
11
丁卯一心要学洋仵作,在国外逍遥自在了好些年头。尽管他一心学习,成绩优异,在旁人看来过得十分辛苦,那种了无牵挂的感觉仍令他快活不已。
只可惜他是丁家的独苗苗。时限一到,立刻又被召了回去。
“回来可以。不过我……我不要当会长。”
就这样,丁卯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天津卫。
可上天就像和他闹着玩儿似的,夺走自由倒罢了,连至亲的人也一个个离开了自己。
丁会长去世的时候,丁卯掉眼泪了。那时郭得友心中非但没有丝毫同情,还横竖看那小子不顺眼。不仅是因为丁卯和他抢师父,还因为丁卯心高气傲,瞪得自己浑身不自在。
后来丁卯又开始显摆,郭得友原本以为这小子不是爱显摆的性子,心中的怒火更盛。
不过,丁卯显摆的不是家室,而是一张破纸。
“郭得友,跟我去警局走一趟。”
“拿着个警察证了不起啊?证据呢?我告诉你丁探员,我是你师哥,我说了算!”
丁卯被郭得友吼得委屈巴巴,他悻悻地收起临时警察证,撅着嘴上楼去了。
郭得友望着丁卯沮丧的背影,心中竟畅快了一些。
这师弟,真是傻。
再后来,丁卯不在乎自己的警察身份了。相比起警局,漕运商会显然更需要他。
父亲死了,胡叔又坐了牢,这个商会,只能由这位年轻的少爷来扛。
漕运商会的意外一件接着一件,丁卯难过不已,小河神见师弟这般情绪,心中竟也沉重起来。
在监狱里见到胡叔,丁卯又没忍住眼泪。尤其是胡总管站起来,微笑着拍拍他。
“少爷,漕运商会接下来,就靠你了。”
而自从继任了会长的位置,丁卯心底的小得意又显露出来。
郭得友心中暗笑,傻小子,天津卫谁不认识你大名鼎鼎的丁会长,显摆个什么劲儿呢。
大清早,师兄弟两个坐在桌前吃早点。郭得友看着专心致志喝豆浆的丁卯,心生一计。
“咱们丁会长就是不一样,锃光瓦亮的大金牌啊!”
丁卯得意洋洋地从口袋中掏出身份牌,露出耀眼的金印给郭得友看。
“师哥,以后在天津卫,我罩你!”
郭得友一听不乐意了。你小子谁啊?当了个会长,就忘记自己是师弟了?
想着,郭得友一把夺过丁卯的身份牌。
“哎,拿着这大金牌,就是不一样……”
丁卯的眼神始终不离那张小卡片,他爱惜地将它从郭得友手中抽走。
“师哥,你刚吃了油条,别碰。”
郭得友:“……”
12
聚华大饭店里头的氛围和街边的小餐馆不一样,那档次,一进饭店,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。郭得友和顾影在隔间里坐着,各自心怀鬼胎。
顾影双手托腮,出神地望着舞台上那位妖娆的女歌手。郭得友则百无聊赖,看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。
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,要带顾影来这种地方……
“我这个人吧,对吃的不太在意。就算吃过了,也记不住。”
欸?郭得友突然回过神来。这不是丁卯的声音吗?他也来了?!
“看你这作风,还真不像一般的富家公子。”
郭得友竖起耳朵听着,那位是肖小姐?瞧她把丁卯这小子给捧的,得瑟不死他。
不是吃货??开玩笑吧。
一天前。
“丁卯,你还没吃够啊。”
“我在商会忙一天了,那边吃饭不自在,当然要过来多吃点了。”
“丁会长,你都吃了三碗饭了!”
“师哥,这炒肉片真好吃!”
郭得友语塞,接着故意说:“还想吃什么?师弟这会长当得辛苦,师哥给你做。”
丁卯抬起头,感激地盯着郭得友:“我想吃糖醋鱼红烧排骨和饺子,谢谢师哥!”
“……”
这么想着,郭得友抛下正痴痴听歌的顾影,径直朝丁卯的方向走去。
“丁大少,哦不,丁会长怎么能心口不一呢?”
丁卯闻声抬头,见郭得友笑得一脸痞气,不禁皱起了眉头:“郭得友……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
“我在这儿怎么了,今儿我要是不在这,肖小姐怕是会信了你的鬼话。”
“我说什么了?”丁卯被师哥怼得不自在,心中却仍是一片茫然。
“谁昨天吃炒肉片吃这么香的?丁会长,咱们义庄都快断炊了!”
郭得友说得声情并茂,丁卯听了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肖兰兰毕竟是个聪明人,她抛下这对明撕暗秀的师兄弟,溜到隔间里找顾影去了。
“你可真不容易,每天都活在两个男人的阴影里!”
13
回国之前,丁卯只相信科学理论。而自打他遇见了郭得友,这一切似乎都在经受挑战。
郭得友一个捞尸队的愣头青,竟懂这么多玄学的讲究?
话说回来,自己也只是个愣头青,没准还比师哥更青一些。
“那是你们没能耐!”
顾影得意的嘲讽深深刺痛了丁卯幼小的心灵。
他最引以为傲的品质是好学。在德意志求学的几年里,他是导师眼中最优秀的学生。不就是学潜水,有什么难,仅用体力的工作,是最低等级的工作。
郭得友对师弟的天真想法嗤之以鼻。要是下潜闭气这么简单,每年能有这多人死在水里?捞尸队岂不是一无是处?!
“你是我师哥,你得教我。”
“少年郎,先光着膀子找个瀑布冲几天再下水吧——哦不,你可别真找瀑布啊,先拿水桶练两天吧。”
“不是不让我用你的木桶吗!”
“那当然,这是师父传给我的,谁也不能用。我房间有个脸盆,你凑合凑合吧。”
丁卯有些不自在,他也知道郭得友不是认真待他。耐着性子听完师哥的教导,他搪塞了几句便离开了。
反正师父不在,自己偷偷地练,谁也发现不了。
丁卯挑了漕运商会吞吐量最小的码头,趁着半夜工人们都歇息了,偷偷上那儿去。望着眼前平静的水面,他脱掉外衣外裤,就着单薄的背心淌进了水。
这个季节的河水有些凉,他一边适应着,一边朝水深处走去。
他在德意志游过泳,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,反而有些亲切。
潜水,哪有这么难啊。
丁卯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走,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一般,急剧地向下坠去。
郭得友一直跟在后面。丁卯刚才那副样子,简直把心中的小九九都写在脸上了。他放心不下,跟了一路。头一次跟踪自己的师弟,他心中带着些莫名的激动,竟一度忘了自己的真实目的。
终于望见了海河的水面,郭得友才彻底回过神来。没想到丁卯这小子真傻到直接下水,要不是他跟着,真保不准会出什么事。
丁卯的背心勾勒出好看的线条,他目不转睛地看着,兀自吞了吞口水。而那一瞬的功夫,丁卯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。
郭得友心中一紧,赶紧脱了衣服,跃进河中。
水下并没有什么力量拉扯丁卯。他踩了个空,毫无防备地沉入水里,呛了好几口水。膝盖磕在尖锐的石头上,渗出了血;腿却被水草缠了个严实,毫无挣脱的余地。没想到码头的水底,也会长出如此浓密的水草。丁卯来不及思考缘由,胸中强烈的酸痛感使他更加着急,双腿却丝毫动弹不得。
郭得友一下水便发现了丁卯的身影,他使劲一提,拔萝卜似的扯断了水草,把丁卯拽上水面。
丁卯显然是吓坏了,他坐在码头边,双手撑着台阶,一边咳嗽一边向外吐着水。丁卯湿漉漉的侧脸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,郭得友看着眼前人儿的虚弱模样,像极了初见时那个蒙难的少爷。丁卯却像是没看见郭得友似的,咳够了,就默不作声地清理双腿上的水草。郭得友被丁卯忽略,心中不大痛快,便拍拍丁卯的肩膀。
“丁卯,不感谢一下师哥的救命之恩么?”
丁卯如梦初醒,转过头,又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郭得友看了心疼,他一边给丁卯顺气,嘴里一边叨叨着:“我叫你别练吧,下水不是有师哥吗,你要有个好歹,你们商会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呀?小祖宗……别急别急,慢慢咳。”
丁卯咳得天昏地暗,一直到肺部的压抑感消失。他抹了一把嘴唇,定睛看着郭得友。
“小子,现在注意到我了?”
丁卯不搭话,紧紧抱住了身边的人。他喘息着,将郭得友越抱越紧。
“丁卯你……你说话呀?”
“师哥,为什么我每次落水,你都会来救我?”
“傻小子,师哥一直跟着呢。”
14
郭得友坐在宽敞的靠椅上,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毫无血色的人儿。
他受不了顾影的聒噪,丁卯一定也受不了。顾影耐不住寂寞,拽着肖兰兰到外边散心去了。
正好。
丁卯已经昏迷好些天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。尽管医生已经仔细检查过,他仍有些担心自己的缝合会出问题。
这是他生来第一次缝合人皮,那触感,他实在不敢再去回忆。只记得,丁卯用尽最后的意识,把针线递到他手中,随后便昏死过去。
他记得抱着丁卯走出慈善医院昏暗的秘密通道时的情景。丁卯浑身没有一丝力,血迹沾在修长的手指上,显得愈发脆弱。
师弟的命在自己手上,此时的心境,怎能不沉重。
看着丁卯苍白的侧脸,郭得友不禁将连化青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好几遍。
“师哥,你坐这么远干嘛呢?”
郭得友惊讶地回过神,只见丁卯把手枕在脑后,正微笑着对他说道。
“你你你……醒了?”
郭得友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毕竟,这是少有的尽情捉弄师弟的机会。趁着他身子骨弱,无力还手,他可得好好占占便宜。
可过了没多久,他发现自己错了。丁卯虚弱的身体似乎成为了撒娇的借口,任由郭得友如何咬牙切齿,都奈何不了这位小孩子心性的丁会长。
毕竟现在,丁卯只能对师哥耍耍少爷脾气。
“师哥,怎么坐这么远?到这边来吧。”
“呃,这椅子怪沉的,我搬过来不方便……”
“那就坐床沿上!”
“别,挤得慌。”郭得友纳闷儿,丁卯叫他过去干什么呢,随便他占便宜?
“师哥,我,我不舒服。”丁卯见郭得友不动,又皱皱眉,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。
听了这话,郭得友总算是坐不住了。他急匆匆赶上去,问道:“哪里不舒服?我出去叫医生过来。”
丁卯撒娇似的:“师哥,你过来。”
郭得友没辙,挨着床沿坐下了。
丁卯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,把头埋进郭得友怀里:“师哥,我冷。”
郭得友被丁卯奶声奶气的一声激得心中一颤,可还是装作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:“冷就加条被子呗。”
“嗯……我发烧了……师哥抱着我……我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“感情你是拿我当枕头呢!”
郭得友刚要反驳,却见丁卯真就安安静静睡了过去。
他端详着丁卯侧脸好看的轮廓,伸手轻抚了一下。
突出的眉骨,柔软的嘴唇,还有俊俏的鼻尖。无论如何也看不够。
鱼四回到病房里时,丁卯刚醒不久,此时仍赖在郭得友怀里,有气无力地撒着娇。
鱼四见到郭得友自然惊讶,而更惊讶的自然是见到自家少爷……
“郭爷,你……您和少爷做什么呢?”
丁卯微微支起身子,中气也比刚才足了不少。
“他……他说,那天救了我,我得好好给他些钱感谢他。”
丁卯见鱼四突然闯进来,心中难免有些慌张。口不择言,竟也随了郭得友的愿。
“欸,郭爷,那您随我来吧。”鱼四似乎松了口气,脸上也带着笑。
郭得友二话不说,撇下丁卯出去了。
有便宜不占,就不是他郭得友。
15
“丁卯,借我点钱。”
“不借!什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,我不信你了!”
郭得友几次三番往漕运商会跑,动机单纯,只为了跟师弟借钱。而此时,提款机一般的师弟终于生气了。他缩在宽敞气派的会长椅子上,包子脸鼓鼓囊囊的,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。
郭得友不敢跟丁卯对视,怕师弟那小狼狗一般发狠的眼神叫自己招架不住。他难得借钱碰上钉子,便没好气地朝丁卯投去一瞥,企图缓解紧张的气氛。
“欸我说丁卯,不借就不借,你瞪着我干嘛呀!”
“什么时候还钱。”
“师弟,哦不,丁会长。你们漕运商会是财大气粗,怎么还跟我这么小平民百姓要钱呢!再说了,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啊,你就这么……这么恩将仇报了?”
“我这是就事论事!”
丁卯把陷在椅中的身体抽出来,欲要上前和郭得友好好理论。
“行行行……我不借了,不借了行吧。祖宗,你动起来悠着点,别把肚子气得崩开了。”
郭得友趁机溜了,只是心里还憋着气。
师弟朝师哥发火,没规矩。
前几天还赖在他怀里撒娇呢,伤好了就知道咬人。
他可是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,怎么会为钱犯愁呢。
丁卯又缩回椅子里,心中满满的竟都是委屈。
隔三差五过来就知道借钱,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他。
师哥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……
可是,前几天在医院里,明明还是好好的。
16
话说郭得友回了义庄,跑到丁卯的房间里坐着,还是感觉气不过。直到他环顾四周,看见满屋的洋货,心中才渐渐明朗起来。
不就是钱吗,丁卯摆在义庄里的可都是好东西。反正放着落灰,不如把这些东西当了。
到时候丁卯舍不得,自然会花钱赎回来。当东西得来的钱,可就全归他了。
铁牛陪着郭得友搬东西,却见郭得友停在一处一动不动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郭爷,您到底搬不搬了?”
郭得友却好像没听见似的,手指在一口精致的钟上面摩挲。
“郭爷,郭爷?怎么啦?”
“嗯,”郭得友回过神,把那口德产时钟搬起来,“没事,走吧。”
这口钟价值不菲,尽管是丁卯送给自己的,他也得拿去当了。若这笔钱能够让他尽早查清魔古道,丁卯也算不得委屈。
谁知道,丁卯走进空空如也的房间,转眼就来找自己算账。
“我的东西呢!”
“被我当了。反正你也不来,是吧?”
“郭得友!你要钱,我都给了,你到底要做什么,擅动别人的东西,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!”
丁卯瞪圆了眼睛,浑身都紧紧绷着。要说前几日的模样是小狼狗,现在的神色简直是只狼。
“德意志那套法律,在这边没用。”郭得友心安理得,在丁卯的书桌前坐下,“当初是你非要把那些洋玩意儿搬到我家来的。你的就是我的,你人也是我的,知不知道?”
郭得友会说话,三两句下来,丁卯心中的不适却突然消失了。
“你人也是我的。”
有师哥的这句话,丢一件礼物又算什么呢。
郭得友见丁卯脸色有所缓和,暗暗窃喜。
“想通没有?我说得对不对?”
“师哥,你以后敢再动我东西……我就把你做成标本!”
17
那晚郭得友回屋,转头却见顾影躲在房间里,笑嘻嘻地看他。
脸上笑嘻嘻,心里可如狼似虎吧。郭得友懒得和这疯丫头多纠缠,撇撇嘴,把自己屋让给孤影,跑到丁卯屋里去睡。
师弟虽然许久没来住了,但味道还分明留在被子上。
郭得友闻着丁卯淡淡的气味,不知不觉便睡着了。
半夜,郭得友被一阵异响吵醒了。
有人进来!
谋财还是害命?郭得友大脑飞速运转,右手却已伸向床头柜上的镜框,预备给那贼来个当头一击。
“啊!!!”
郭得友和丁卯面面相觑,相视大叫。
“师哥,我来找东西……”
“算了算了,我去师父那屋。”
被吵醒的郭得友显然十分不快,翻着白眼走出去了。
“一晚上换仨屋,也不知道这是谁家。”
只剩丁卯提着灯愣在原地,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。
18
丁卯惊醒,看见一脸疑惑的肖兰兰,一抹红晕迅速从脸颊烧到了耳根。
“丁会长你……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!!”丁卯落荒而逃。
昨晚一夜没睡,加上催眠的效果,竟然把自己带进幻境里了。只是那幻境,丁卯一回忆便觉无地自容。被自己催眠已经够丢人的了,还看见了肖兰兰……
丁卯绝不愿承认自己做了春梦。
不过,如果幻境里的人是郭得友,那倒是另一番心境了。
郭得友见丁卯坐在那儿发愣,表情变化无常,不知又在想些什么。
“丁卯!”
郭得友一拍丁卯的肩,丁卯就发出一声大叫,吓得郭得友也向后退了两步。
“师哥你吓死我了!”
“想什么呢。”郭得友再次上前,坐在丁卯身边。
谁知丁卯支支吾吾的,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。
“做春梦了?想肖大小姐了?”
郭得友信口胡说,却见丁卯瞪大了眼睛,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郭得友即刻挥手离场:“做春梦竟然不梦见我!我吃醋了!!”
19
眼前便是恶水之源。连化清似乎已经疯了,几人站在水池前,不知如何制止这场劫难。
“我看肖兰兰挺好的,要不你就收了吧。”
丁卯不知道,郭得友说出这番话时的心境。
“魔古道害得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,但是我还有一个师哥呀。如果我不相信他的话,那我还能相信谁呢。”
“魔古道是一定要灭的,但谁要是想动郭得友,要先问问我丁卯同不同意。”
丁卯撂下这句话,不愿再看肖秘书长一眼。
他要去找郭得友。这一路再凶险,为了师哥,为了漕运商会,他也要试一试。
鱼四死了,半道上还遇见了面目全非的肖三。就算如此,丁卯也不愿回头。他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可现在,他们似乎进入了一条死路。连化清,眼看就要赢了。
丁卯不愿就这样轻易言败。毕竟,漕运与魔古道势必水火不相容。丁卯无助地望着郭得友,郭得友却笑着,似乎是诀别。
难道,郭得友就是圣童?
可是,在师哥与漕运商会之间,丁卯无法做出选择。
郭得友再没有给丁卯选择的机会。他笑了笑,身子便向后倒去。
“老几位,回见。”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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